朝阳北塔位于辽宁省朝阳市慕容街北端的北塔广场上,是一座始建于北魏太和年间的千年古塔,后经隋、唐、辽几次重修,形成以北魏塔基为台基、隋唐塔体为内核、辽代塔身为外表的佛塔。
朝阳北塔的辽代天宫于1988年11月下旬因维修而打开,出土了数以千计的奇珍异宝,其中发现的两粒佛舍利更使朝阳北塔声名大振。
舍利,是梵语“Sarira”的音译,又译“设利罗”、“室利罗”,意为身骨,指死者火葬后残余骨烬。通常指释迦牟尼火葬后,遗留下来的一些固体物,如佛骨舍利、佛牙舍利、佛指舍利。按照佛教的说法,舍利同凡夫俗子的死人之骨有根本区别,它的形成,既非生理上的关系,也非食物结构的原因,而是积累苦修,功德昭著的标志。
相传释迦牟尼在古印度拘尸那城外娑罗林中涅盘后,按照佛祖的嘱托,葬礼准备了6天,到第7天,众人抬着遗体往城南火化,当柴木堆积在棺椁四周后,柴堆竟自然起火,火焰冲天,棺椁遗体迅速消失,只剩下一堆五光十色晶莹的舍利。拘尸那城的末罗族人将舍利取往他们的议事厅,敬献花环、香料等供品,以示礼敬。
摩羯陀国阿阁世王等七国王,分别派遣使者到火葬地拘尸那城,向末罗族人要求分舍利。最初末罗族人不肯分给,差点兵戎相见,后经一个名为香姓的婆罗门的调解,才将舍利平分给八王,建塔安奉。
到了公元前3世纪(佛灭度后200年),印度孔雀王朝的阿育王(无忧王)统一了印度,大弘佛法。他把佛教立为国教,提倡用佛法治国,并下令凿摩壁,立石柱,刊刻倡佛教令。当时,作为崇拜偶像的佛教造像还没产生,佛的舍利是唯一具有形象化的佛法象征。正鉴于此,阿育王弘法措施,也就包括建塔供奉舍利。他取出王舍城等7处宝塔下的佛祖真身舍利,分成84000份,分别盛人84000个宝函,起造同等数量的塔供人膜拜礼佛。
《魏书·释老志》记载,佛涅盘后,阿育王以神力分佛舍利,役使鬼神,造84000塔分布于整个世界,并说在洛阳、彭城、临淄等地皆有阿育王塔故迹可寻。唐道世《法苑珠林》更是记载详备,还具体列出阿育王在中国所建塔名及地名。
佛祖释迦牟尼涅盘后,僧人及信徒再也无法向佛祖问法礼敬,于是,佛舍利就成了佛的象征,被赋予了神圣的涵义。
舍利,是最富传奇色彩的佛教圣物,也是令善男信女顶礼膜拜的最高崇拜物。然而,对于舍利的看法各不相同。佛教界认为是戒、定、慧三学所熏修的成果,所以在信徒们真诚礼拜下,舍利可显现瑞相或放光。气功界认为是高能物质的聚集,因此不同的人对舍利有不同的感应。医学界则认为是与僧人们的生活习俗有关,常年吃素打坐,死后火化即得此物。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管怎么说,舍利是佛教的圣物,被誉为“灵魂的宝石”。佛教向世界各地传播流布过程中,它也作为佛教弘法法师手中的法宝,也具有至高无上的宗教含义,见舍利如见佛陀。
随着佛教的广泛流布,佛教僧人和教徒日众,佛的真身舍利却愈来愈难以寻到,所以佛书里即有了专门指示崇佛之人找寻做舍利替代品的论述。如唐不空译《如意宝珠转轮秘密现身成佛金轮咒王经》云:如果没有佛舍利,可用金银、琉璃、水晶、玛瑙、玻璃等珍宝制成舍利。对于无力以珍宝制作的信徒,也可以到大海边,拾取清净砂石或叶草竹木根节制作舍利。这些舍利替代品称为影身舍利。
综上所述,舍利可分为真身舍利和影身舍利二类。影身舍利即由七珍八宝甚至砂石等物组成的舍利替代品。而真身舍利除佛祖释迦牟尼的舍利外,还应包括其他佛(如朝阳南塔发现的锭光佛舍利)及一些高僧大德的舍利。
朝阳北塔辽代天宫里发现的二粒舍利,如米粒大小,一为乳白色,一为红褐色。按照《法苑珠林》的说法,一是骨舍利,白色;二为发舍利,黑色;三是血肉舍利,红色。但皆因圆明皎洁,坚固不碎,迥非世间珠宝可比。北塔发现的舍利从感官上看完全合乎《法苑珠林》上所说的佛舍利标准,我们认定这就是佛祖释迦牟尼的真身舍利,其证据如下:
一、从北塔辽代天宫中的砖石题记上看
在朝阳北塔天宫及地宫发现多块题记碑石、题记砖,虽然其上文字有些漫漶不清,但对于识别佛舍利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天宫石匣物账志石
立于石匣门板外侧。长方形,砂岩刻成,高1.26、宽0.85、厚0.16米。一面刻字,楷书,上半部14行,每行11字;另一面无字。开头题为“今聊记石匣内”,以下记载石匣内藏置的主要物品名称及数量,但文字大多剥蚀,可辨识者有“经塔”、“舍利两粒”、“金莲”等。末尾刻写“大契丹重熙十二年四月八日午时再葬,像法更有八年人末法,故置斯记”。志石下半部分刻写这次修塔的部分人名及职位,共39人。通过此志石,我们得知考古发掘的一红一白两粒佛舍利是在辽重熙十二年四月八日佛诞节再葬人天宫里面的,出土的其他文物与账上记载相符。
再葬舍利题记砖
此砖立于天宫石匣门外的砖墙上,长宽各为42厘米
、厚6厘米,背面饰沟纹。正面磨光后刻字,共10行,95字,楷书,行间划线。其上刻写:“延昌寺大塔下,重熙十二年四月八日再葬舍利记……”
唐残石碑
在朝阳北塔塔门基座内发现一块唐代残石碑,其上有“隋之舍”字样。从上可知朝阳北塔的两粒佛舍利应该是隋文帝敕葬的。
地宫题记砖
朝阳北塔辽代地宫中发现了一块题记砖,其上刻有:“霸州邑众诸官,同共齐心结缘,弟三度重修。所有宝安法师奉随文帝敕葬舍利,未获,请后知委。”通过此题记砖,我们可以认为,从朝阳北塔天宫重见天日的舍利是隋文帝仁寿年间派使者宝安法师送到营州(今朝阳)的。辽人修地宫时没找到,刻此砖告诉后人,后来找到,奉安于塔的天宫(杨曾文语)。
朝阳北塔天宫、地宫等处发现的砖石志文说明北塔天宫的两粒舍利是隋文帝所敕,辽代又重新葬于天宫。
二、从历史文献看
历史文献上有许多关于隋文帝敕葬佛舍利的记载。
据隋王邵《舍利感应记》,隋文帝即位前从一位印度僧人那里得到一包舍利。他从仁寿元年(601)到仁寿四年(604)先后三次派沙门、官员向113州送去舍利,命各州在规定的期限内建立供奉舍利的塔,共建塔113座。规定每次各州舍利塔建成后在同一时间由州官员组织官民举行供养舍利法会,并为皇帝、百官、国民祈福。
《隋书》载:文帝仁寿年间曾诏命天下各州建塔安葬佛舍利。当时,朝阳为营州,是东北地区军事重镇和政治中心,当然要奉诏行事,建塔安奉佛舍利了。
《法苑珠林》载:隋文帝仁寿二年(602)正月二十三日复分布五十州建立灵塔。四月八日五十合国化内同下舍利封人石函,别录如下:营州(今朝阳)三放白光,得古石解作函。明确指出朝阳北塔是隋文帝仁寿二年所敕葬的舍利,并有三放白光瑞相出现。
安德王杨雄在《庆舍利感应表》中载:“营州舍利三度放光,白色旧龟石自然析解,用为石函。”
《大正藏》记载:奉敕置塔于营州梵幢寺,即黄龙城也。旧有十七级浮图拥在其内。安置舍利,当夜半上,并放白光,状如云雾……前后三度相类并同。
这段记载,不但证实舍利确实是三放白光,更主要说明了隋代北塔寺院应为梵幢寺,而且确有十七级浮图(应为北魏的思燕佛图)。
北魏、隋唐的营州,即今之朝阳。朝阳现存的古塔除北塔外,均为辽或辽以后所建,只有北塔是北魏冯太后所建,因此,隋文帝所赐的佛舍利只能是在北塔,别无选择。
三、从北塔天宫出土文物看
朝阳北塔天宫出土文物主要包括佛教法器、供养物、佛像等。制作之精湛、数量之众多、品格之高贵,在国内实属罕见,这完全可与陕西省扶风法门寺塔唐代地宫出土的文物相媲美,有些甚至是法门寺所没有的。
天宫中发现的鎏金银塔、金银经塔、波斯玻璃瓶三件文物,被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鉴定为国宝级文物,占全辽宁省国宝级文物的十分之三。特别是来自古波斯(今伊朗)的波斯玻璃瓶是目前世界上唯一完整的一件。四株银菩提树是目前国内仅存的辽代银菩提树。两件玉飞天占全国出土辽代玉飞天总数的四分之一。北塔天宫出土的水晶器,如果按件(粒)算多达上万件。玛瑙器数量大、品种全、花色多,几乎囊括所有天然玛瑙的花色品种。北京故宫博物院原副院长、著名文物鉴定专家杨伯达先生看后赞不绝口,说有些品种在我国是首次发现。再有,北塔天宫出土的玻璃器在全国首屈一指,包括我国古代的铅钡玻璃及外国的钠钙玻璃,萨珊玻璃至伊斯兰玻璃应有尽有。古代中国制造玻璃的技术,一直不很发达,长期从古罗马、埃及、西亚输人玻璃制品。因此,非常稀少,可以说价比金玉。玻璃仅限于上层社会的帝王贵戚达官显贵使用,用玻璃当供施物品,足见规格之高。
另外,一件修复后的七宝舍利塔是全国的唯一,这最能说明问题。七宝舍利塔由成千上万颗珍珠、水晶编缀而成,其上悬挂金银、琥珀、玛瑙、珊瑚、玻璃、玉石、宝石等饰件,价值连城,可以说这么贵重的七宝舍利塔非佛祖释迦牟尼莫属。
当时,朝阳属辽中京霸州管辖(后升为兴中府)。以辽国之财力,能把这么多奇珍异宝,包括许多由国外进口的玛瑙、玻璃、琥珀、珊瑚等物葬人天宫,是其他佛及高僧所不能享受的殊荣,这也间接证明了北塔的舍利为释迦牟尼的真身舍利。
四、从北塔天宫舍利葬式看
从当时出土情况看,两粒舍利盛放在一个金盖五彩玛瑙罐中,罐中还有五颗鎏金珍珠。这件舍利罐又放在一座纯金塔中,塔高11厘米,重209克,底座三层,上托八瓣金莲,方形四阿顶式塔身座落其上,塔顶安刹。这座金塔安放在一个木胎银馆中,银棺片上錾刻佛祖涅粲像(佛头部为鎏金)、三佛图、帝后礼佛图等。这一套佛舍利组合又置于一座七宝舍利塔中,按照佛祖密宗的仪轨,只有佛祖释迦牟尼真身舍利才配葬单层檐金塔中。从这种葬式上也可以看出北塔二粒舍利是佛祖释迦牟尼的真身舍利。
用世俗观点看,那个银棺就相当于世人的骨灰盒,而其上佛祖释迦牟尼涅槃像即如骨灰盒上的逝者遗像,自无张冠李戴。有佛祖涅槃像即为佛祖真身舍利,绝非其他高僧可僭越。
五、从北塔天宫的“曼茶罗”看
朝阳北塔辽代天宫虽然早年遭雷击火灾,纺织品及纸类均被焚毁外,其他物品保存完好,可以看出是辽代佛教密宗一个完整的佛教供养的最高结集——佛舍利供养曼荼罗世界。
所谓“曼荼罗”是梵语的音译,意译为“坛”、“坛场”、“中围”、“转圆具足”等等,通俗地讲,曼荼罗就是密宗僧人修习密法时设的道场,一个特殊的“佛殿”。
从北塔塔身浮雕五方五智如来及地宫出土辽代石经幢上刻有“大唐三藏法师不空”等字样,可以断定北塔为密宗金刚界道场。天宫石函门板内侧线刻二天王,其上为飞天;石函东壁线刻化身、法身、报身佛;石函北侧线刻一佛八菩萨;另外,天宫出土的金银经塔中,第一重金筒刻密宗大日如来和八大灵塔;第二重银筒刻三菩萨;第三重金筒刻大日如来和八大菩萨。天宫出土的木胎银馆上也刻有化身、法身、报身佛。以上这些图像在密宗里称为“大曼荼罗”。而线刻的诸佛菩萨手中所持的器杖和印契,如智拳印、定印、与地印及宝剑、莲花、净瓶、六字真言、佛种子等即所谓的“三昧曼荼罗”。
鎏金银塔中的银经卷可称为“法曼荼罗”。而佛菩萨身上一切威仪及铸像等等即为“磨曼荼罗”。
在北塔天宫中发现了大批铜钱(包括一些檀香木钱和白玉钱,纯属供养钱),当为佛法礼仪之财供养。在波斯玻璃瓶中有茶褐色痕迹,当为香水遗存。此瓶也可能是所谓的瘀迦瓶,又叫功德瓶,为密宗灌顶之用。法器中诸如金刚杵就有铜、玉、水晶、石质多种。法轮亦有金、银、铜、玉、石之分。有柄石香炉为佛教六供或十供的首要器具。在天宫中还出土了五宝五药五谷等物,完全合乎佛教密宗仪轨要求。通俗地讲,北塔天宫就是一个供奉佛祖释迦牟尼真身舍利的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