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寨雒容的高岩景致绝佳,最可观之处在三岩,统称高岩。岩口东南向,自下而上分别为观音岩,以设观音菩萨而名;龙盘岩,形似游龙,宋代称为“厨岩”;右通入白象岩,石壁浮形,明初《寰宇通志》已有“有石如象形”之语。笔者自20世纪90年代初至今五至其地,游观之余,间记壁间题刻,渐次注意到其中三件摩崖涉及“崇福寺”至关重要的史实。然而,自北宋起,存世的全国总志、明清《广西通志》、乾隆《柳州府志》、乾隆《雒容县志》、民国《雒容县志》和新编《鹿寨县志》等未记其目。千年之前的禅宗寺院已被遗忘千载。
熙宁四年(1071年)《重修高岩厨门记》记载“崇福寺西有山曰高岩,居僧相继焚修,废兴不一”,知高岩外北宋时已有佛寺名“崇福”,其址倚岩麓而立。立寺年代为时久远,参考广西佛教传入以及柳州区域佛寺建立史迹,崇福寺建立于唐末五代,至迟宋代初年为可能。熙宁年间的崇福寺已成游观胜地。僧释疏凿岩间通道,又缘山麓“层甃鳞级”,以利登览。此记题款“熙宁四年辛亥三月十五日,野叟张森述谨记”。张森又有《县西山高岩有三洞乃成诗留题于壁》,知为同时之作
。另一诗刻题有“乙巳春岁首春一日,洛容令尹董瀚仲容因职事寓崇福”之语,记友人“访高岩山”“携茶一啜,濡笔以识岁月”之雅,题下小字有“修山智道”,知“乙巳”应该是北宋治平二年(1065年)。南宋时期禅寺有开堂演法的佛事盛举,见于观音岩壁淳熙四年(1177年)十二月的“开堂演法疏请”,落款:“迪功郎权昭州军事推官林亦卿押、迪功郎权签书昭州军事判官厅公事刘瑞押……”禅寺开堂演法出席主持者一向为当地官员,如嘉定七年柳州报恩寺举行开堂仪式,镌刻有《报恩光孝禅寺开堂疏请》,题名者柳州知州、司户参军、推官、判官等。洛容(今雒容)一向为柳州属县,为何请昭州州官主持?必待决此疑惑。考证发现,高岩崇福寺开堂演法与王光祖有特别因缘,而在此之前,王光祖曾任过一州之尊的柳州知州之职。
宋代柳州佛教事业兴盛,与士大夫大力提倡很有关系。迎请祐公长老开堂演法,佛事活动体现出官方色彩。柳州为朝廷安置贬官之地,绍兴初王安中寓柳时居住于天宁寺,又行游至高岩题诗刻石于观音岩壁。南北宋之交,中原动荡,百姓流离,大量人口南迁流居广西各地。柳州佛教事业在南宋时达于极盛,与希冀皈依宗教之文化心理有直接关系。另一方面,僧释往往选择山林胜地以清静潜修,拓殖本领极强,刻苦耐劳,敢于冒险犯难,往往一瓢一笠即可行脚天下。随着佛寺建立,虽远处山野,亦有士夫民众慕名而来,求证问果,崇福寺也因此成为一地名胜。
明崇祯间汰如明和撰《补续高僧传》时,“踏破铁鞋,残碑断碣,搜采殆遍”。“残碑断碣”或蕴藏典籍文献未载之旧事,正如崇福禅寺院得以识读揭示之例,由此补广西佛教传播及僧释修持史迹之缺佚。
崇福寺为宋代柳州宗教文化重要史证,存在至今时越千年,而一直未见史志记载,原因何在?宋代广西经制州一级多纂修志书,然柳州旧志久佚,仅存片断于《舆地纪胜》。宋代广西佛教久已普世化,各州县多有佛寺设置,柳州所属马平县、柳城县多至数寺,而洛容县未记一寺,以当时收集文献未及所致。
崇福寺在高岩之麓,宋代之后未再见崇福寺名称。明清时期,高岩佛事已移入观音岩,天启四年捐建“石门”、未详年款捐银米“功德”题名是寺庙供养、修建直接证据,也见于乾隆《雒容县志》、民国《雒容县志》的记载。此明清时期佛事,与宋熙宁崇福寺传法世系已无法确定。如今观音岩仍以岩为殿,称“高岩禅寺”。其实,高岩佛寺千年之前名“崇福”。